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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破产的汉朝中产阶级

01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凡日月所照,山河所至,皆为汉土!
    在中国历史上,汉朝是一个让无数人向往的时代,很多网络知识青年说起汉朝就热血沸腾。
    的确,汉朝处在民族的历史上升期,血液里沸腾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汉家衣冠的宽袍广袖并未束缚住民族血液中的野性与血性,人们开疆拓土,纵横四海,气吞万里如虎;人们极富冒险精神,无畏万里黄沙,不惧千里盐泽,仅凭一匹瘦马、一峰骆驼,便有走遍世界的雄心壮志。
    “汉武盛世”无疑是大汉王朝这幕历史剧的高潮:国家空前强盛,思想空前统一,疆域空前辽阔,凿空西域,北击匈奴,国威远播葱岭,控扼丝绸之路……汉朝与同时代的罗马并立为东西方影响深远的帝国。
    “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中国人最怕生逢乱世,最盼的就是太平盛世。
    “盛世梦”不仅是皇帝梦,更是百姓梦,老百姓连唱歌都希望“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因此,“汉武盛世”的子民应当是空前自豪、空前幸福的。
    02
    汉朝第五位皇帝刘彻,小名“刘彘”。“彘”者,猪也。猪者,福相也,比那些叫“狗剩”“狗蛋”的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刘彻的确有福,之前“文景之治”给他留下了丰厚的遗产——一个从积贫积弱走向繁荣富强的帝国。这和后世的乾隆有点像,康熙、雍正父子两代为后任打下基础,孙子乾隆坐享太平盛世。
    汉初的七十年内,面对秦末战乱带来的社会凋敝,刘邦的继任者们吸取秦朝二世而亡的教训,坚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基本路线不动摇,奉行“清静无为”的黄老治术,治大国若烹小鲜。这是治国的大智慧,使用权力容易,难就难在知道什么时候不去用它。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对内不折腾,最大限度减轻老百姓负担,给民间以发展空间;对外韬光养晦,维持周边和平,创造一个稳定发展环境。
    “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百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
    这是《史记·平准书》对汉武帝初年社会富庶程度的一段描述,在《汉书·食货志》中也有几乎一模一样的记录。
    从汉初“人相食,死者过半”,连天子也找不到四匹纯一色的马拉车,到汉武帝初年国库中钱多得连串钱的绳子都朽烂了,国家粮库粮食多到腐烂,田野间马匹成群结队,骑母马都不好意思去参加聚会,大汉王朝开启了过去未曾有的太平盛世篇章。
    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又接盘了一个繁荣富强的帝国,汉武帝绝不会满足于当一个守成之君,他要让大汉的声威无远弗届,让全世界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治大国若烹小鲜?切,大国就要有大的样子,天朝就要有天的高度!“小鲜”上不得台面,我们要猛火烹“海鲜”。
    战争,就是最猛的烈火。四面出击,连年征战,哪里不服打哪里,成了贯穿汉武帝一生的主旋律。
    汉武帝在位54年,史载有用兵的年份超过30年,可以说是“战斗的一生”。自公元前133年策划马邑之谋,汉武帝便持续对匈作战。此外,汉军在东南西北四方出击:东平朝鲜、南讨两越、击败西羌、开拓西南……国库为之一空,就连库藏旧存之钱和常年的赋税收入都已全部竭尽。
    03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领军出击匈奴,取得重大胜利,匈奴十余年再无南下之力。
    胜利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损失10万匹军马,还不包括后勤供给保障的巨大费用,汉武帝决定赏赐有功将士五十万金。《汉书·食货志》记载:“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也就是说,没钱了,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
    连续十五年的战争之后,曾经富庶的国家没钱了,匈奴也再无还手之力了。按道理,军事上的绝对胜利可以带来和平了,但38岁的汉武帝的选择是,继续打。直到汉武帝去世前三年,还派十几万大军征讨匈奴,结果李广利军7万人全军覆没。
    没钱还要继续打,怎么办?
    首先,国家垄断最重要的产业,实行专营,管制市场,禁止民间染指。在古代,盐、铁无疑是最重要的产业。尤其是盐,是比今天石油还更重要的战略物资,盐泉、盐井、盐田等盐资源不仅代表着财富,还是中原王朝羁縻少数民族的重要手段,在一些部落,一包盐的价值等同黄金。
    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汉武帝下令将全国各地的煮盐、冶铁全部收归政府管理,收入用以补充赋税。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又在全国推行均输、平准法。所谓均输,即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统购统销;平准,则相当于物价管制。均输和平准法的实行,在汉王朝建立起了一个由中央统一管理的国营商业网络。
    其次,瞄准有产者,用各种方式将私人财富转移,或者说抢夺到国家手中。在一个以农业人口为主的国家里,工商业主、高利贷者、囤积商、手工业者等就算社会的中产阶层了,也是汉武帝看中的“肥羊”。
    汉武帝出台了《算缗令》,对这些有产者征收财产税。规定不论是否属于登记在册的商人,都要据实向政府呈报自己的财产,并据此征税。皇帝一句话就要“剪羊毛”,有产者当然激烈反对。《史记·平准书》说,算缗令公布之后,“富豪皆争匿财”,与朝廷玩“躲猫猫”。
    这一下正中汉武帝下怀,出台《告缗令》鼓励群众检举揭发藏匿财产的人。商家被发现隐匿财产货物不报者,或所报不实者,就要被发配边疆,戍边一年,而且所有财产全部没收充公。对于那些检举揭发的群众,收上来的财产分给他一半。
    从《算缗令》到《告缗令》,汉武帝从容地实现了从税收到没收的质变,民间财富眨眼便滚滚流入皇帝手中。根据《汉书》的记载:“(全国)中家以上大氐皆遇告”,全国中产之家悉数破产,而皇帝呢,“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由于没收的财产太多,政府不得不设置专门的机构,管理经营没收的财物。
    这是历史上空前的一次对有产者的剥夺,汉朝的中产阶级基本破产,同时给商业造成毁灭性打击,让整个社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商者少,物贵”(《史记·平准书》),彻底打破了自汉初以来,建立在相对宽松自由基础上的经济繁荣局面。
    04
    也许有人要说,《算缗令》《告缗令》打击的都是有产者和富豪,汉朝普通百姓说不定还幸灾乐祸,拍手称快呢。
    “等了十年,我原以为国家早把我忘了。”
    “怎么会呢?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都有它的用处。”
    这是港片《国产凌凌漆》中周星驰和司令的对白,用在这里讲道理也挺合适的。
    盐铁专营、平准均输等国家垄断一切的政策,对私营工商业和有产者的打击与剥夺,其最终的成本都均摊到社会的每个成员身上——即使你一无所有,总会有用的。
    穷人虽然没有钱,但是基数大,集腋也可成裘。汉武帝时期大幅度提高了“人头税”,向成年人征收的算赋从120钱增加到“民赋数百”,向未成年人征收的口赋从每人每年20钱增加到23钱,但征收年龄从7岁提前到3岁,以致许多贫困之家“生子辄杀”。
    “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然多杀士众,竭民财用,奢泰亡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物故者半。蝗虫四起,赤地数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积至今未复。”这是汉宣帝时期的长信少府夏侯胜描述的汉武帝执政后期的西汉社会,看起来像“末世”而非“盛世”。
    历史学家葛剑雄对汉武帝时期的人口状况进行研究之后得出结论:汉武帝晚年西汉王朝人口锐减,造成了国家五分之一以上的人口死亡,如果再算上本应自然递增的人口,损失的人口达到三分之一。
    05
    考察中国封建王朝的所谓“盛世”,我们似乎能发现一个从“不折腾”到“瞎折腾”,然后由盛而衰的规律。
    盛世之前,毫无例外都有一个与民休息,少折腾乃至不折腾的历程。汉代的“文景之治”到“汉武盛世”,唐代的“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清代的康熙、雍正到“乾隆盛世”,莫不如此。
    作为一个资源丰富、疆域辽阔的大国,中国人又出奇的聪明勤劳、安分守己,只要为政者不折腾,多点无为而治,多给予点自由空间,自然而然就会发展起来,甚至走向盛世。
    但一旦进入盛世,为政者往往又开始“瞎折腾”,然后由盛而衰,走不出历史的周期律。
    所以,黑格尔说:“中国的历史从本质上看是没有历史的,它只是君主覆灭的一再重复而已,任何进步都不能从中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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